见了这合家老小对榴榴的宠溺,陆欆翊就纳闷了。

小时候大舅父大舅母这么宠着榴榴,不稀奇。小闺女嘛,长得粉嫩,一个软糯的团子模样,当然惹人喜欢了。

可是他就没见过长这么大的姑娘,还被家里人宠上天的。不说别的,就是他那千娇万宠的妻子长到十六岁,也已经和他订婚,开始学着处理家务事了。

榴榴呢,那是上学都不专心,一心只想着玩闹。

“这算得了什么呀。”柏宇笑着答道。“表少爷,您是没看到啊。小姐爬上院子里那棵桂树下不来。把老爷急得啊,自个便爬上去把她给背下来了,结果小姐一点事也没有,老爷却不小心摔断了腿。”

“是四年前吧,我记得,大舅母来信说是想要一些药膏,永宁的没有北京的好。原来是这样,怪不得舅母一笔带过不肯细说。”陆欆翊皱起了眉头。

便是民国,也没曾听说过如此的奇怪的事情。不管是哪个时代,老子动手打孩子,那是天经地义,正如同老子宠儿子。可是从也没听过父亲如此宠溺女儿的,便是幺儿也不是这么个宠法啊。

“小姐砸坏那么多东西,老爷还不就是吓唬她一下。真要动手,便是打在老爷身上,也不敢打在小姐身上啊。”柏宇倒是习以为常。

这永宁城里最出名的不是掌权者换了哪家哪派的人物,而是庄家的大老爷宠小闺女宠得快上天的事儿。而且今儿砸了昂贵的古董,明儿扔了珍藏的烟酒,日日有新意。

“榴榴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。”难道是永宁的风气养得女儿家也剽悍?想了想自家的老娘,陆欆翊顿时想明白了。“小时候,她呆在一个地方能一天都不挪一下。”

“嘿。这习惯,小姐可没变。还是表少爷来了。若是您不在,今儿扬波没来,她便呆在书房里一天,您看看小姐屋子里的书,可比二少爷书房里的多多了。”柏宇一边说一边替他将东西归置好了。

“这倒是不错。她小时候连路也走不稳,就会识字背诗。我母亲还夸她,将来必定是要嫁个文采斐然的丈夫,才不亏她这般聪明伶俐。”

陆欆翊又想起小时候大舅父在北京做官,大舅母身边只带着榴榴,却还是忙不过来,时常将榴榴托付到他们家的事情。

那时他不过十几岁吧,正是少年爱闹腾的时候,却偏偏喜欢这个糯米团子似的小表妹。这小表妹胆子不大,却听话得很,喜欢缀在自己身后,半点也不爱惹事。

说到这里,他那时还做过不少坏事,全推到她的头上。她竟一点也不反驳,全数担了下来。后来大了,越发觉得当时有些欺负她了。是以近年来得了什么都会念到她。

他和榴榴只相处到八岁,后来大舅父辞官回乡,他也要去日本留学,就此别过,多年未曾再见。皆是大舅父来信抱怨,才知道她如今这般爱闹腾。现在想想,会不会就是自己将她带坏了。

这么一想,陆欆翊便有些坐立难安了。

“柏宇,榴榴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活泼的?”陆欆翊选了一个合适的词,小心翼翼地试探道。

“这,我就不清楚了。不过,我觉得吧。小姐如今这么活泼,老爷是逃不掉责任的。还有一个,喏,就是扬波了。要不是扬波跟着,我觉得好多事,小姐一个是不敢做的。”柏宇想了想,接着说。

“你看,满城的小姐,不,就是全国的小姐,我想会游泳的也没几个吧。我家小姐就是其中之一。你说女孩子学游泳,就算现在是民国也有些过了。可是老爷偏偏答应了。还不止呢,那扬波便守在边上,怕她溺水,救援的人不及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