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秀珠几乎是浑浑噩噩回去的,后来她几次在琉璃厂看到杜九,杜九却只是一味回避她,她也不想问了,总觉得知道得太多事情就会发生。

明明在上辈子的记忆里,李浩然是平安无事的。

她连着几天睡不好,这一日下楼就看到白雄起在楼下看公文,他揉着太阳穴下去,白雄起看了她一眼,忍不住皱眉:“你这是怎么了?没精打采的,也没见你去金公馆转转。”

“我去干什么?讨人嫌吗?”白秀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金家对自己的态度,王玉芬那情况也是暧昧得厉害,以至于她每次过去都觉得浑身不舒服,再者她都跟金燕西分手了,现在还贴上去不是自己白让别人闲话吗?

她喜欢的人就是李浩然,因而不喜欢流言蜚语缠绕在她和金燕西的身上,只是躲不过的毕竟是躲不过的,别人该说的还是要说。

“眼看着春尽了,方才金公馆梅丽她们打电话来说,约你去踏青,你还是空出些时间来,去去吧。”

白雄起坐在沙发上,将手上的公文簿子一合,这样建议道。

白秀珠摇头,坐到他对面:“哥,我有事想跟你商量。”

白雄起觉得她表情似乎有异,隐约猜到是什么事情,前些天也有人来探过自己的口风,可是因为一些细节,他们闹得不是很愉快,这件事他没有告诉白秀珠,怕她伤心。此刻白秀珠要说,他却怕她说,于是想要给她堵住:“我今天事情忙,还是改日再说吧。”

“我就说几句,你真的忙到听自己亲妹妹说话的时间都没有了吗?”

白秀珠实在不想忍了,他感觉得出来,白雄起有事情瞒着她,她想起前几日李浩然说的话,大概猜得出来,是他父亲李景一跟白雄起见过面了。

“秀珠……”

“景爷找你谈过了吧?”白秀珠开门见山地问道。

白雄起脸色一僵,“你——”

“哥,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,我还有什么不能知道的?”从跟金燕西开始,白雄起哪件事情不干涉她?尤其是婚事。她忽然觉得自己跟李浩然之间的鸿沟真的太大,她都快没力气去跨越了。

上一世她还曾去上海住过一段时间,那段时间和金燕西余情未了,还有通信,也不知这一世是不是也能够避开北京的乱局,她忽然累极了,就想逃离这个地方。

“我之前跟你说过,景爷到底是个什么人,你以为那样的人家是安全的吗?李浩然又真的是你的良人?你知不知道李浩然的母亲是怎么去世的?”白雄起表情很严肃,他现在只想打消白秀珠的这个念头,现在来看,金燕西才是白秀珠最好的选择,毕竟金铨现在又成为了总理,他不想金铨现在对自己生了嫌隙,得跟金家把这关系修补回来才好。

白秀珠按住了自己的额头,想笑,却笑不出来,最后只能苦笑:“我知道的……”

有的事情,只要留心就能够听出个大概来。

别人都说是景爷要金盆洗手,可是谁不知道金盆洗手的时候就是血光之灾来临的时候?一旦金盆洗手,别人的势力就要开始反扑,李浩然的母亲当初也是名传北京城的大美人,却在那一个夜晚香消玉殒,听说那一夜的王府井李宅都是血海,现在李宅里那些开得漂亮的花都是被人血浸润过的。

传言或多或少带着些夸张的气氛,可是李宅的阴云却是传开了的,那宅子向来没有什么人气,也就是换着仆妇在打扫,就连李浩然自己也不是常常住在那里,听说长时间以来也就景老爷子一个人住在哪里,时常带着自己的老烟杆子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看夕阳,别人都是他抬眼眯着眼看夕阳的时候是在看非艳——也就是他的妻子。

已经不知道非艳的本名是什么了,听说是没落的名门闺秀,在这种动荡的时代,这种出身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。她有幸遇到了李景一,也不幸遇到了李景一,生下一个男孩儿就香消玉殒。

现在白雄起旧事重提,不过就是想告诉白秀珠,嫁给李浩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,因为在那种家庭十分危险。

“那件事之后,李景一的金盆洗手自动地宣告失败,寻仇的死了,他妻子也过世了,李景一这辈子都不能洗白,半黑半百地过着,现在还陷着半个身子在泥潭里,你若去,别人怎么看我们白家?你莫要自毁清誉,跟那非艳一样——”

原来在白雄起的眼中,还是白家的名声,还是女儿家的清誉。

白秀珠觉得自己有些误会了他,却又不得不那样想,她忍了许久,才克制住自己跟白雄起理论的冲动,她只是悲切地看着他:“哥,我是真喜欢他。”

其余的一切已经不用说了,她故意把自己放得这么低,就是想看看白雄起到底是什么态度。

白雄起点了一支雪茄,摇头:“你还是去踏青吧,这事儿我们回头再谈。”

他想知道,李景一到底能够为这门亲事出多少筹码。

本质上白雄起还是一个政客,他需要仔细地衡量一门亲事能够给自己带来的改变。

是金公馆还是李家,一切都需要慢慢地、慢慢地衡量……

白秀珠看着低头抽雪茄的白雄起很久,最终还是对这个人断了念想,她的表情恢复了平静,答道:“那我去给金公馆回个电话。”

白雄起点头:“你懂我的苦心就好。”

她淡淡地一笑,竟然没觉得愤怒,只是心如死灰。

转身走出去,却是吩咐还在花园里打理那蔷薇的阿月,“你去给金公馆回个话,说踏青我也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