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燕西和白秀珠二人自来是门当户对,白秀珠的哥哥白雄起是金燕西父亲的门生,若是说要结亲,这也是绝对合适的,所以以前白秀珠总以为金燕西是他的,等到金燕西开始离开了,她才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。

现下白秀珠脑子里飞快地掠过这些想法,表情却还很淡静,“我知道是谁了,不过浩然老师您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,这事本与我不相干的。”

其实李浩然已经隐约猜到了白秀珠和金燕西之间的关系,不过白秀珠现下一说,他也明白了,这时代,什么婚姻自由都还是空谈,最重要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。他不知道该说什么,只好道:“那小子真的很会闹腾,不过……我看得出他很聪明,可是向来不像是要学好的,日后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。”

这话倒是一点错也没有。

金燕西是被宠坏了的孩子,其实一直没有长大过,他就是红楼里的贾宝玉,成日里泡在脂粉堆里,一直是吃不下苦,受不得气的。

白秀珠说不出话来了,因为她清晰地记得金家和白家的结局,白者为粉,这金粉世家,也不过这样轻而易举地覆灭在了历史的烟云之中。

她倒是记得,李浩然跟金家六小姐的结局还算是好。不知为何便很是唏嘘,她跟李浩然并肩着向前走,眼神游离地看着周围的景物,叹了一句:“快秋天了。”

“北京的秋天来得算是早的。”李浩然接了一句,他抬眼看着那云淡天高,被白秀珠那语气一带,竟然也生出几分愁绪来,他惊觉自己这种奇怪,又掩饰一般道,“自古逢秋悲寂寥。”

自古逢秋悲寂寥,我言秋日胜春朝。

白秀珠是知道这句的,只是她不愿卖弄,就保持了沉默。

学校里的学生已经很少了,她顺着就走了出去,看到了正在学校门口走来走去、无聊地踢着石头的金燕西。

金燕西站在大太阳底下,身边停着一辆车,他就在外面一直走,有汗珠落了下来,少年的脸庞倒在那阳光下头越见得富有朝气与活力了。

她很难想象,日后的金燕西会变成那些鬼样子,和那些不知所谓的女人们鬼混,一想到那样的场面,她便觉得自己浑身都难受。

“燕西,你怎么来了?”

白秀珠走到近处,便加快了脚步,到了金燕西的面前。

金燕西一看她立刻就笑起来,“秀珠,你总算出来了,我家开了个宴席,乌家也过来了两位小姐,我是特意来接你的,你哥哥和嫂嫂也到了。”

原来是开了宴席,可是这样的话,很可能下午她就不能来上学了。

“可是我的车还在那边呢,哎——你别拉我呀!”

白秀珠手一指停在不远处大梧桐树下面的车,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,就被金燕西大力地拉进了车内。

“先进去再说啦,来不及了,就要开席了,你不在可不好,一会儿还要回去换一身好看的。”金燕西自己絮絮叨叨地说着,坐到了车的另一边。

一边的下人要过来推上门,却被白秀珠拦住了,那下人有些诧异地看着白秀珠,本来想要推门的手却忽然之间停住了。

白秀珠的眼神很冷,带着一种难言的威严,只是那样平静而不带感情地注视着他,就已经让他生不出反驳的心思,乖乖地退到了一边去。

白秀珠抬眼,看到正准备转身的李浩然,连忙喊道:“浩然老师,再见!”

李浩然听到这声音转过身,只看到白秀珠已经坐到了车里,她背后坐着的金燕西那表情真是臭到不能再臭,看着他,像是很敌视他一样。他惊讶于白秀珠给自己的道别,却又深感金燕西对自己的不善,于是只淡淡笑笑:“秀珠同学,下午见。”

不再是“秀珠小姐”,而是“秀珠同学”。

这样称呼的转变让白秀珠微笑了一下,然后她看到李浩然很自然的转身,向着梧桐树的那边走了。

背后金燕西拉了拉她的袖子,语气哀怨:“秀珠,那个穷老师有什么好的?”

白秀珠听这话觉得好笑,坐在车里,车门还是合上了。“你这张嘴,若是出去不知道得罪多少人呢。贫穷富贵,并不能决定一个人的知识涵养,若论学识,是个你金燕西,也抵不了人家一个。”

金燕西越听越想,便越觉得白秀珠这话说得偏颇,顿时又不满了:“再有学识还不是个穷老师。”

白秀珠转眸,忽然无言。很多事情不是一时之间能够转得过来的,现在的金燕西被养在蜜罐子里,跟李浩然完全不是一类人。

李浩然思想新锐,整个人眼界开阔,如果可以,白秀珠是愿意多和他接触的,至于金燕西,于她而言,那是毒药,能远离是再好不过的,不过如果不能的话,她也只能希望自己不要再中毒,那种感觉太难受了。

接下来是一路无话,途中,金燕西憋不住,频频回头看白秀珠,可是只能看到白秀珠的侧脸,那修长的脖颈,一半露在阳光下面,蓝色的缎带垂下来,衬得她的耳垂更加白皙,她眼神宁静,看着车窗外飞逝的景物,那一瞬间,金燕西什么也不想说了,也只是安静地看着她。

下车的时候便是金府,门前已经停了许多辆车,有上流社会的贵妇人和千金小姐以及那些公子哥儿们进来,白秀珠此时还是一身的学生装,不过她天生气质脱俗,况且从来不觉得自己穿着这一身普通的学生装就低人一等,下车的时候她还是那种淡漠的表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