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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说什么?”魏云清刚从深度睡眠中醒来,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。

前面一直传来捷报,魏云清还以为这城能轻易守住,算是半安心了,哪里想到不过一天功夫,这情势便直转急下,令人防不胜防!

“回娘娘,东城右安门被破了!您快收拾些值钱的东西吧,再不走就来不及了!”黄八斤焦急地说道。

“只有右安门被破?其他城门呢?”魏云清心中虽紧张,表情却极力显得镇定。遇事要冷静,一定要冷静!

黄八斤愣了愣,见魏云清丝毫不显慌乱,他心中的惊惶不定似乎也被安抚了,深吸了口气道:“师傅得到的消息是只有右安门被破。”

“知不知道更具体的?”魏云清道,“比如说进攻城门的大宋军有多少,攻到哪儿了?其他城门的士兵可有派过去?”

随着魏云清的问题一个个问出来,黄八斤心中竟渐渐不慌乱了。

他努力回想着之前听到的消息,飞快地说道:“回娘娘,据那回报的内侍说,他来之前大宋军攻进城内的怕是有好几千,外头人乌泱泱的,还不知道有多少,城内的守城士兵正与对方厮杀在一处。他回来的路上,还看到守卫军已经全体出动,誓将大宋军拦在皇城外头!”

听到这些,魏云清心中便更镇定了几分。外城虽破了,但内城还有组织,至少可以给皇城内的人逃走的时间,更有甚者,若阻拦得当,说不定能支撑到其他城门的防守士兵过来,联合起来把人再赶出去。

城门相对于整个大宋军来说还是小了,大宋就算有二十万大军,能真正进入城内与城内士兵战在一处的毕竟是少数,只要安排得当,破开的城门许能再次堵回去,那进入城内的大宋军也就成了瓮中之鳖,费些时间就能清理掉。而她相信,贺总兵能做到这点。

此刻魏云清并不怎么慌乱了,想到个问题便道:“那右安门究竟是如何被破的?”

黄八斤面上露出愤愤之色道:“似乎是有人从里面打开了城门。”

魏云清心头一震,又是内奸?!

“走,我们去皇上那边。”魏云清对黄八斤说着,又回头跟蓝田和绿翠道,“你们收拾些紧要的东西在延禧宫里待命。”

“是,娘娘!”蓝田二人面色紧绷,却也感染于魏云清的镇定,点头坚定道。

魏云清带着云心、明珠二人随黄八斤去了乾清宫,那儿已经乱成了一团,宫人们到处乱跑,东西散落了一地。

她怒喝一声:“都跑什么?不过是破了个外城门而已,皇上的二十六卫守卫军正在内城拦着,贺总兵也早调了人将大宋军打出去,瞧你们这没出息的模样!”

宫人们蓦地站住,愣愣地看向魏云清,各个面上都带着惊慌。

魏云清冷喝一声:“即便要走,有你们这般乱糟糟的么?就凭你们自己,能逃得出去么?好好给我在乾清宫里待着,若真要撤退了,自有侍卫军护送所有人离去!”

乾清宫外头正有一队锦衣卫大汉将军组成的侍卫军,跟宫人们乱糟糟的模样不同,他们站得笔直,面上虽有犹疑之色,却并未乱成一团。

宫人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危险混乱的状况,早已六神无主,此刻见魏云清表情淡定,似乎丝毫未被外头的大宋军吓到,敬佩之余心底的惶恐不安也渐渐消散。他们知道魏云清说得有道理,乱军之中,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想要活着实在太难,不如跟在皇上身边还好些。

魏云清见宫人们都冷静下来,这才走进乾清宫内。

宫内并没有值守的宫人,她径自走进去,好一会儿才在寝室床上看到了一团鼓鼓的被子。她转头让云心二人和黄八斤出去,这才走过去轻拍那团鼓起的被子,低声道:“阿奕?”

被子下的身体一僵,随即锦被掀开,露出杨奕惊慌失措的脸。

“云清姐姐!大宋军打进来了!我……我这个皇帝……没得做了吧?”他神色凄惶,脆弱得一如当初魏云清初见他时。

魏云清心生怜惜,叹道:“事情还没到那份上,别怕。”

她将被子掀开,拉着杨奕下床,柔声道:“你是皇帝,要拿出皇帝的骨气。若你都惊慌失措,你叫底下的人如何能安心?如今不过是外城破了一个城门而已,事情还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,你别先失了信心。站起来,像个皇帝一样给你的臣子仆下们勇气,告诉他们有你在,不用慌。”

杨奕顺从地下了床,却紧紧抓住魏云清的手,神色迷茫:“我……我很害怕,我做不到……”

“你做得到的。”魏云清打断了他,“来,我跟你一起出去,你是大梁皇帝,给我拿出身为皇帝的威严来!”

杨奕摇摇头,转头看着魏云清,眼神挣扎闪动。

最终,他克服了身体的颤抖,咽下紧张的口水道:“嗯!我们出去!”

魏云清和杨奕相携走出乾清宫时,外头宫人们尚在茫然四顾,一见杨奕这皇帝出现,顿时如同找到主心骨一般看了过来。

杨奕深吸了口气,大声道:“你们都别怕!外头还有贺总兵在,那大宋贼人打不到内城来的!你们各司其职,别乱了套!”

宫人们正是不知所措的时候,杨奕难得的担当竟神奇的令他们心中安定下来,互相看了看,果真回各自的岗位去了。

杨奕回到乾清宫内,一离开宫人们的视线,双腿便软了下来,紧紧抓着魏云清不放,神色仓皇道:“云清姐姐,贺总兵果真能将大宋军赶出城去吗?”

“一定可以的!”魏云清坚定道,“之前你也看到了,贺总兵几次三番将大宋军拦在城外,这回也一定能将他们赶出去!”

这话是安慰杨奕的,魏云清此刻想起了之前贺总兵和赵真所提的疑点,再回想到今夜发生的事,过去的疑点便有了答案。李卓几次偷袭上京,不过是障眼法,用来掩护用的,真正的杀招是不知什么时候混入城内的内奸,趁着夜色将城门打开放大宋军进入。所以之前贺总兵能打退李卓的突袭,一部分原因是贺总兵深谋远虑,而更大一部分原因恐怕是李卓本就故意放水。

安抚了杨奕过后,魏云清也留在乾清宫没有离开。她要等待,等待一个好消息,或者坏消息。

没一会儿,曹军从黄八斤那儿听到魏云清留在了乾清宫的消息,立刻赶了过来,对杨奕行了礼却没得到对方的任何回应后,他看了眼仿佛陷在梦境中神色恍惚的杨奕,走到魏云清身边低声道:“娘娘,这上京怕是守不住了,您还不走么?”

正所谓的患难见真情,见曹军并未独自逃离,反倒是过来劝她,魏云清面上便带了笑。她看了眼杨奕,后者发着呆,也不知在想着什么,便示意曹军跟她往外走,来到另一个房间才道:“这前头不是还没传来消息么?我倒是觉得,守得住。”

“这要是真传来消息了,怕是来不及了啊!”曹军面露焦躁之色。

“来不及便来不及吧。”魏云清又是一笑,那笑容映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,萧瑟微凉,“也不见得逃走就能比留在这儿强多少。”

“这……”曹军面上神情变了又变,心里亦是十分矛盾,他还不想死,可也不愿丢下魏云清独自逃命。

“曹公公,你可以先走的,我并不强求你留下。”魏云清低声笑道,“多谢你先前给予我的帮助,我很感激你,这次情形确实凶险,你还有家人呢,即便现在走也没人会怪你。”

听魏云清如此说,曹军原本犹豫的心情反倒坚定了下来:“娘娘,您这话便不对了。奴婢虽是个阉人,可也有情有义。您不走,奴婢自然也不走,便是果真不好了,也能陪您走最后一程。”他顿了顿,笑道,“更何况,奴婢的儿孙早已出了城去,奴婢并无牵挂了。”

“你倒是未雨绸缪。”魏云清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曹军,最终还是笑了。

曹军谄笑道:“奴婢认几个合心意的儿子女儿也不容易,总要护着他们,好让他们认我这父亲不觉得亏了。毕竟认阉人为父,总教人看轻,如今若连这样的好处都没有,先前所受的轻辱岂不是白受了嘛。”

“说的也是。”魏云清微微一笑。

这时,黄八斤忽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,曹军皱眉训道:“你慌什么?有事儿慢慢说,越是紧要的关头便越要守规矩,知道不?”

因心中已打定主意要留下与上京共存亡,曹军的心里也没了负担,左不过一个死字,他前半生也算是活得富贵,这最后一刻轰轰烈烈一回,也不枉来此世间一遭!当然,若将来史书上能给他留个有气节的好名声那便最好了,他都留下与皇上皇贵妃共存亡了,那他之前所做的那些个不地道的事儿,总该一笔勾销了吧?

“是,师傅!小的错了!”黄八斤慌忙认错,语气总算镇定下来,“方才外头传来消息,那大宋军已跟内城守卫军打上了!”

曹军点点头,看了魏云清一眼,才又问黄八斤:“那可有挡住?”

黄八斤点点头:“大宋军此时打进来的人不多,想来大约能挡住。”

虽然黄八斤用的词非常不确定,不过这时候他敢这样说,一定是对此有些信心的。

“那不就好了?也不知咱家之前教你的都叫你丢到哪个犄角疙瘩去了,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?”曹军哼了一声,“还有其他事么?没有的话你便先出去吧,有事儿再进来。”

“是,师傅。”黄八斤点点头,转身走了出去。

黄八斤才走到门口,有人直接冲了进来,黄八斤没提防被撞了个趔趄,好不容易站稳一看撞自己的是谁,立刻躬身道:“庄妃娘娘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