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……”史箫儿张了张两片唇瓣,视线从白麟的脸上落回自己胸口上的那枚桃花夺命针上,意识到自己马上要死了。

刚才,白麟的话将他问住了,自己怎么会奋不顾身地去救他?她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混世魔王,只有她害人的时候,怎么可能去舍己救人?

她的脑中快速浮现出眼前之人的身影以及与他过往的一切,惊讶地发现,自从嫁给白麟之后,自己就开始变了,变得毫无原则地妥协和迁就,而她似乎也习惯了被他呼来喝去。他三番五次利用她,应付森罗使派来的人的盘查,替他隐瞒行踪,配和他在人前演出一场夫唱妇和的好戏,目的是不让他爹史以鉴和十殿阎罗的人起疑心。

原来,她无形中已为他做了这么多事。

甚至,今日他一个时辰未回,便开始担忧他的安危,急切地跑到这里来,奋不顾身地替他挡了这一利器。

饶使她再愚钝,也明白过来了一个事实:她喜欢上他了。

这一个事实,猛然之间震醒了她几日来困惑不解的心扉。原来这些天的变化,不是由于那个什么“销魂鸳鸯香”,而是问题就出在她的身上,她竟然是喜欢上了一个人。

“是啊,要不是喜欢上了他,怎会留意他的一举一动?怎会熟稔到于千万人的背影中能一眼便将他辨认出来?又怎么会任由他摆布而毫无抵抗,甚至,在他遭遇危险的时候,奋不顾身地救他?”

“我怎么就这么愚钝,到现在才想明白?”

她想起了史钰儿。

史钰儿为了徐熙风,不惜背弃自己的父亲,甚至牺牲自己的命。她以前觉得史钰儿愚蠢而又可笑,在鬼煞呆得好好的,偏偏要去喜欢上一个人,断送了自己的将来,也断送了自己的性命。

她还曾一段时间瞧不起史钰儿,可现在她终于明白了,原来喜欢一个人之后,身和心都不受自己控制了,并非是不想要自己好好活着,活得痛快,而是根本无法掌控自己的心。

她笑自己,这个曾经无恶不作,视感情为敝帚,视男人为草芥的女魔头,居然有一天也会喜欢一个人,也会有“感情”这个东西,甚至一头栽进了里面,翻不了身子,而更可笑的是,对方却是一个冷面魔王,无数次伤害她、利用她,厌恶她,对她没有丝毫一点感情的人,她却不知不觉,猝不及防地喜欢上了这样一个人。

她竟然在临死之前才发现了这个事实,明白“喜欢”是一种怎样的状态和感受,她的嘴角不由勾起,略略带着嘲讽的笑。

不过,她也感到满足了。

虽然在“喜欢”里面,她一个人一厢情愿地唱着独角戏,但对于她这样一个从小爹不疼,娘没有,无知无畏,没心没肺,只差杀人放火便算得上无恶不作的人来说,心有所系,能明白“喜欢”这种感受,拥有“喜欢”这种纯洁而高贵的情感,这也够了。

思绪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,在史箫儿的脑中辗转千回,她感觉自己渐渐提不上气了,胸口的疼痛已然感觉不到了,白麟搂着她的身子,他的手上全是她的血。

她抬眸,触上了白麟震惊不已的目光,似乎他在等待着她的回答。

要告诉他自己喜欢他吗?她的眉间闪过一抹思索。

她想着自己就要死了,与其告诉白麟是因为喜欢上了他,所以才会舍弃自己的命来救他,还不如,让他依旧厌恶着她,心无歉疚,无牵无挂地面对她的死,而且,自己说出这个原因,还不一定得到对方的理解,对于一向厌恶自己的他来说,只怕听到了,还会嗤之以鼻,不屑一顾吧,何必再让自己死前再心痛一次呢。

她的嘴角拼凑出了细若游丝的声音,“因为……你死了……我……我也……活不了。”

白麟见她的眸中闪过一阵犹疑,似乎有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,听到了她这样的解释后,他想起了那颗断肠丸的事,脸上带着歉意地道:“那个断肠丸,不是真的。”

史箫儿听到了他的解释,但已说不出话来,嘴角露出一丝笑意,随即闭上了眼睛。

“史箫儿……”白麟唤道。

他的脸上闪过深深愧疚之色。

即便他不喜欢史箫儿,但为了获取史以鉴的信任,还是娶了她。新婚之夜,为了降服她,给她下了销魂鸳鸯散,两人有了夫妻之实,而后一段时间,他逼迫她在森罗使的人面前做伪证,洗去他是那个救出司徒南芸等人的内鬼嫌疑,还逼迫她配合在人前演出琴瑟和谐之戏。

似乎自始至终,都是他在利用她、伤害她。

虽然史箫儿臭名昭著,性情飞扬跋扈,但她却未曾伤害过他分毫,甚至还一反常态地做小伏低,受他胁迫,乖乖听令,不曾亏欠于他。

他本想着,等今日之事后,再好好待她,或者,如她所愿,还她一个自由之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