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曾于深深庭院中许她一个家,那百草芬芳,是誓言的见证。他曾于百犀山下,护城河边至大将军府邸,铺就十里红妆,骑高头大马,于苏州城外,迎她进京,再进府。他曾于将军府宅院之中,为她不惜同温母反目。

彼时她不过一弱女子,终日被困在后宅里的一方土地中,不识人心险恶,不晓得人心隔肚皮,有人欺她、辱她、害她,是他不顾礼法,护佑她于羽翼之下,便是在国公府中,头顶着国公爷和太皇太后两座大山,他也始终护她如一,纵然世人对此,颇有议论。

他说,你是我的妻,便该护你一生。

他是温元良。

他是无双公子,曾倾倒万千少女,却只为她一人驻足。

也是地狱里倾轧的恶鬼。

一手拉你进天堂,一手又推你进地狱。

她不会忘记赵家全族的覆灭,纵然如今已然重来一回。

她不会忘记他面目狰狞的说着“你该死”三个字,纵然他也死了。

她不会忘记他拥着魏娴汝时的可恶嘴脸,纵然她今生已然不会嫁他!

她也不会忘记他曾待她的种种好,纵然那最最深的一把刀亦是他插入她的腹中!

赵瑾言收回那于她来说类似于幼稚的笑,抬眼以着对待陌生人的态度看着她上一世的如意郎君,算是今生里第一次见面了。

早在得知温元良任知府历练之时便该晓得了,只是到底不是陌生人,你让她如何自如?终归是不同的。

疏远的眼神也不过片刻,待看到温元良的面庞时,本自作镇定的赵瑾言脸色铁青,浑身颤抖。

他竟然还敢这样来见她?竟然连这最后一方净土也要毁灭?

温元良缓缓摘下了墨黑色面具,正是赵瑾言今日下午看上的那一个。

有道是眼眸深,深不过琉璃醉。他玉身直立在赵瑾言面前,低头俯视着这个别扭的小女子,左边手臂不自觉的动了动,将墨黑色的面具递到赵瑾言的面前,“姑娘,你丢的面具。”

他神色诲暗不明,久久不见她伸手拿去,喉咙动了动,有些紧张。

赵瑾言终究还是伸出了手,接过他手中的面具,一寸一寸的抚摸着,忆起今日,分明她没有拿这面具的,更没有将它带到身上,可他却说,这是她丢的东西。

想必该是派人跟踪的吧。

手一松,面具便掉到了地上,她怅然若失,却说道:“一般扔了的东西,我便不会再捡起,有牢公子一番好心了。”

心上泛起苦涩,这世上本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与坏来,你当他怎会无缘无故的便待赵瑾言好,若只是因为一个妻子的名头,便也大错特错了。

温元良同赵瑾言的缘法,始于面具,那一夜比上今日还要黑上几分,前来公干的世家子同头一次外出的世家女便不期而遇了。

那个时候的温元良,还不像今日这般冷硬,是个翩翩少年,他待人温和而又有礼,见过的谁人不夸上几分?

那个时候的赵瑾言,也还不像今日心如死灰,她浑身上下泛着灵气,又带着初出茅庐的稚气,还有些许若有若无的惧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