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此次您要做的事情,恐怕有变。”

听见这话,朱舒义都想忍不住擦擦额头上的汗。

顾蘩秋人瞧着虽温和,但是他们这干幕僚却知道,但凡他出手,便不会让事情有失败的可能。

顾蘩秋依旧表情淡淡的,嘴角笑意不减,“是有人想插手吧。”

樊若江也有些吃惊,果真什么都瞒不过他。

“老朽也是如此猜测。二爷可知……如今运河上的钞关,可是烂的不成样子了。”

顾蘩秋眉头一动,竟会扯上钞关。

钞关即征税的关卡,隶属于户部,税收多用以支付军事抚赏费用。多数沿着运河设立,初系以钞交税,故称钞关。

朱舒义接口,“太祖设置钞关旨在征收船税,只临清、杭州两关也兼收货税,皆由各差御史及户部主事监收。不知先生所指是……临清、杭州哪一关?”

樊若江点点头,不错,只有临清和杭州兼收货税,因此最为混乱,而其余地方,比如扬州、淮安,这些肥的流油的大关,官吏多眼睛也多,反倒不好下手。

如今皇后娘娘的亲兄弟,当今的国舅爷,便被皇上安置在淮关衙门里做监督。虽然远离京城,却可保证皇后娘家银钱如流水。

“正是那临清关……二爷如今意指的‘大诚号’,近来,却有整整一船盐押在临清走不开。”

“这是为何?”朱舒义忙问,就算大诚号再如何财大气粗,一整船的盐可不是闹着玩的,这可不是几千几万两的银子的小宗儿,利益之大。怕是说出来都吓煞人。

不过大诚号上下打点着的贵人们可不管这些,他们只等着坐地分银的。

恐怕这大诚号的掌柜这些日子是连觉也要睡不好了。

“可不是,”樊若江继续,“且我听说,这一船盐还是‘借帑’来的。”

所谓借帑,即指盐商资本不继之时,朝廷发库存帑银交盐商领借。以资周转。而朝廷对盐商发借库款,自然不是白借,反过来盐商又付以高额的帑息。而更多牵涉的盐政、盐官的考绩和利益,自然不言而喻。

朱舒义也明显感到不对劲了:“且不说‘大诚号’实力是晋商中首屈一指的,便是做盐业的,哪个不是手眼通天。黑白两道通吃,这一船盐怎么会说扣就扣……”

甚至还牵涉到帑息。这一天下来就又不知要多少银子要打了水漂。

顾蘩秋静静地喝茶:“有人下了套,看来是对‘大诚号’是势在必得。”

倒是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。

“手段也相当高妙,”樊若江继续:“众所周知,近十五年中。两淮盐引,曾加斤四次,每次加斤。都不加课,此也为皇上‘恤商’之手段。不过其中还有一项变相的加斤,即所谓增加卤耗。”

食盐的征课,以引为单位。所谓“加斤”,就是增加每引的重量。太祖时期每引至多二百九十四斤,至显祖时期而达三百六十四斤。加斤而不加课,这对盐商自然有很大的好处。

“两淮盐场素来水深,盐商借口卤耗加斤,官吏们早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了,十个盐商里有九个会贿赂官吏重斤夹带,朝廷也不会说什么,反正银子进荷包就好。谁知道这临清关这次却逮着这点不放,从律例上条条引来,便是叫‘大诚号’有苦也说不出,四处奔走却毫无头绪,还不知道是栽在了谁的手里。”

顾蘩秋撇嘴笑笑,能有这样的能耐,也不容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