汪淑惠交待说,她会知道汪家郊外田庄有异,那是因为有一回她无意间偷听到外管事交待长随时说的话。

“说什么?”玉拾问。

“说,把那些人处理干净,绝对不能让任何一个人逃出去……”汪淑惠顿了下,眉宇间有着不解的疑惑:“我不明白这到底包含了几个意思,但我知道既然能这样说,那田庄里必然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。”

汪淑惠叹了口气:“我跟大哥那样说,因为我看到外管事受了母亲之托,将大哥成功引到了父亲的身边,终于得父亲青睐,我怕……怕大哥还未做成什么大事,反而深陷了泥潭。”

有人处理干净?

绝对不能让任何一个人逃出去?

玉拾听着,想到了罗恭自李信书那里查到的线索,关于邻近村庄总有人不见的事情。

罗恭也想到了,看来他得亲自进田庄探一探了。

“还有别的么?”玉拾继续问。

汪淑惠摇头:“这也是我小心翼翼偷听到的,其他我再听不到了,外管事很小心,要不是当时我所在的位置是个死角,他发现不了我,不然我是听不到这两句话的,也除了这两句话,外管事再没有跟那个长随说什么话。”

离开的时候,玉拾经过暖房外的花架旁时,指着开得正盛的兰花儿问罗恭:

“你真的不摘一朵?”

“咳咳咳……”冰未不小心被口水呛了。

发问与被问的两人同时看向他,冰未微胀红了脸。

罗恭提步率先出了园子,玉拾没有快走两步追了上去,而是与后面的冰未走到一块并肩去,她压低了声音道:

“你觉不觉得指挥使大人很奇怪?”

冰未点头。

能不奇怪么?

好好的姑娘不喜欢,居然喜欢旁边同为男子的这一位!

玉拾顿颇为豪气地拍了拍冰未的肩头,很有同感地说:

“我就说嘛!其实汪四小姐长得不错来着……”

这时候,走在前头的罗恭突然停步往后冲两人一瞪眼:

“磨磨蹭蹭做什么?还不快点?”

“是!”冰未立马应道,加快了步伐,将玉拾甩在后头。

“啊?”玉拾愣了愣,没好气地应着:“知道了!”

直到罗恭三人坐的那辆铜油大车跑远,王边站在庄园门口掂起脚尖也瞧不着的时候,他赶紧交待了一声庄园里的小厮去跟汪淑惠说一声,自已则飞快自庄园里牵出马儿,从另一条更近的小路骑回城里。

车厢里,罗恭闭目养着神,玉拾与冰未各坐一侧。

“大人打算什么时候探一探汪家田庄?”玉拾半掀起窗布往外瞧着景,见一路没人,便放了下来。

罗恭连眼都没睁:“明日。”

“我走后?”玉拾问。

罗恭点头:“嗯,你走后我与冰未分开去查,珠莎县郊与南黎府郊,这件案子不能拖久,拖得越久,情况对我们越不利。”

“他们收尾要收得干净,其实并不容易,需要时间人手,更需要睿智果断……大人觉得顾泠、汪海会舍得就快到手的甜头?”玉拾不这样认为。

她觉得南黎汪府要是舍得,那昨儿个一连串的设套便不会发生了。

“当然不会,但顾泠更懂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,汪海或许还会舍不得割不了肉,顾泠却很果敢,她连嫡亲的血脉都舍得牺牲,这样一个能做大事的人,真是可惜身为女儿身了,要不然今时今日的京中顾家大概与顾修成为劲敌的人,便该是顾泠了。”玉拾能想到的,罗恭自也能想到。

只是凡事有万一,何况是面对并不愚蠢的对手。

“京中那一位你尽快查清楚,只要能断了南黎汪府的后路,那这边动起手来,我们就真的可以毫无顾忌了。”罗恭接着交待。

玉拾重重点头:“嗯!”

车厢里冰未一直保持沉默。

别说他的官职最低,就是拼脑子,他也拼不过罗恭与玉拾。

在这一点上,他很有自知之明,也想着约莫罗恭心悦于玉拾,大概就因着玉拾那颗聪明的脑袋。

到金玉客栈下车的时候,冰未先下的车,罗恭拉住了玉拾的手:

“这边我有冰未、连城帮着,还有李信书整个千户所的人帮着,倘若在京中你听到什么不利的消息,你也无需顾忌,保全自已,顾好自已就行了。”

玉拾知道罗恭是在担心她,她抿出笑来:

“京中是我们锦衣卫的地盘,你还担心什么?反倒是这边,你真正的帮手也就冰未、连城两个,李信书你再信任……也该小心!”

她不知道罗恭有没有经历过背叛,她是经历过的,不是杨柯那样无关痛痒的背叛,而是真真正正、痛彻心扉的背叛。

她经历过的,不想让他也经历一遍。

看出玉拾也在担心他,罗恭拉住玉拾手腕的手一个用力,将她拉入怀里。

“大人?”玉拾满面错愕。

“真的不知道……我的心意么?”自从被下药的那会起,罗恭便想过了,彻底地想过了,他不想再拐弯抹角,就该像此刻一样,直接地点明说破。

而她的答案,是与否,他也想过了,也做了心理准备。

反正她应下也好,不应下也好,他都不会放手。

那么说破之后,她是什么反应,也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……但其实还是重要的。

罗恭叹了口气,有些紧张地看着仍错愕着不知想怎么回答他的玉拾。

她要是能回应他的感情,那自然是最好的结果。

要是不能……

罗恭闭了闭眼,再睁开将她直瞪着他的双眼按入胸膛,让她整张脸埋在他的心间,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:

“玉拾,待辞了官,你就嫁给我好不好?”

没有好与不好,没有答案,因为玉拾在下一刻就落荒而逃了。

手忙脚乱下了马车,连脚踏都没用上,径直一个跳下马车,然后再是几乎有些同手同脚地走进了金玉客栈,一路走回了客房。

冰未错愕地看着玉拾极其异常的背影,再回过头来,看着已下了马车站在他身侧的罗恭:

“大人,千户大人是怎么了?”

罗恭脸色有些阴沉,没回冰未的话,嘱咐道:

“孟申那座宅院你再跑一趟,告诉他,玉拾明日一早便回楚京。”

冰未虽然还想问为什么要将玉拾的行踪透露给孟申知道,但他也心知肚明现在不是问的时候。

见罗恭一脸快暴风雨的脸色,他乖乖领命办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