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孟府出来的时候,玉拾并没有遇到孟良才,反是和孟军碰了个正着,?34??是孟军刻意等她的缘故。

毕竟是表亲,虽不熟,也不好全然不理会。

于是玉拾停在前院一个小园中的庑廊下,放眼望去,便是一汪种满了莲花的池塘,深绿色的莲叶覆盖整个水面,白莲盛放,那尖尖的粉宛若女子的胭脂,轻点于白莲瓣顶,微风徐徐,尚能闻得淡淡的莲香。

景怡、花美、风香,样样都妙,就是赏景的人的心情有些不好。

孟军早在园中抄手廊下等候玉拾,见玉拾进小园与他打了声招呼后,竟是看着庑廊下那汪池塘半声不吭,连带着连城也是一片肃然,他心里不禁有点打豉,踌躇了半晌,方试着问道:

“玉表弟,你对我母亲所说的欢喜楼掌柜与珠莎县首富密谋一事,到底是怎么一回事?不知玉表弟可否告知?”

玉拾将目光自莲瓣尖粉中收回来,慢慢移到孟军脸上。

眉眼精致,颜如敷粉,肤白似凝脂,简直比女子的肌肤还要细腻几分,怪不得外传知府公子面如冠玉、风姿绰越,她这位孟表哥的相貌仪态倒是当得起这样的美名。

只是再细眼,在他右眼上角额头处却是略显僵硬。

风不吹起他几缕额发,她倒也没能注意到。

孟军似是察觉到玉拾看着他的额际有几分探究,借着转头看向池中白莲的动作,很快掩去了右额,语气中有些不快:

“不知玉表弟是在看什么?”

即便真有异,这样赤]裸]裸的探究也不太好,何况她也没真瞧出点什么,玉拾浅笑道:

“在珠莎县时,便时常听闻孟表哥的风华盛名,今日一见,果真如传言般仪表堂堂,貌似潘安!”

孟军与玉拾同岁,不过早玉拾一个多月出生,可除了早年身边丫寰被姚美伶作主抬为通房之外,他身边竟是连半个女子都无,一年前更是连通房丫寰都被他拒之门外,几乎成了寡淡的尘世和尚。

听连城打探回来说,这两年为了孟军的亲事,姚美伶也是愁白了头发,便是孟良才每每提及,他也以先立业为借口,说至少得考上举人之后,他方会考虑娶妻生子。

这无论先成家后立业,还是先立业后成家,在玉拾看来,其实也都是可行的。

反正孟军早已考得秀才之名,只要参加今年秋闱,在乡试考得举人,大概他也就没了再不娶的借口。

而据连城所探得的情况,孟军的学问其实是不错,并非光有金玉其外,是真的有才学之人。

也听说了,她这位孟表哥极其爱美。

但自她赞美他的相貌之后,那越来越沉的脸色,玉拾觉得外面的风传在这一点上极其有误。

不是说孟军并不反感旁人称赞他的相貌的么?

怎么这会她一说,他的脸色如同吃了金黄之物一般难看?

孟军脸色已沉得如墨般黑,声音微冷:

“玉表弟用楚京三大美之一,倘若要说倾城倾国的人物,我怎敢与玉表弟相较!”

连城目不斜视,但心中却是腹诽连连。

总算还有自知之明,任孟军再俊,也俊不过他家的千户大人!

玉拾未料到她不过是虚应一番的话,竟引得孟军提起她在京中的美名,当下不禁干笑两声:

“孟表哥让人引我到这小园里来,不知是有什么要事?倘若只是想问刚才那个问题,那孟表哥也问错人了,你该去问问姨母才是,我是晚辈,总没有在背后私议长辈的道理。”

这话说得光冕堂皇。

孟军本就心口因着玉拾的赞他生得好看而发闷,这会一听这番表面锦秀实则中空的话,他更是一口气没能提上来,硬生生被卡在喉咙口,费了好几个呼气吸气才稳了下来。

又觉得玉拾所言也不无道理,那些话光听着就没有那么简单。

他母亲在与玉拾谈及时,又是先将他与孟环赶出花厅,那必然就是不想让他兄妹俩晓得,玉拾即便原先未想瞒他兄妹俩,这会大概因着他母亲的态度,也不会轻易与他说个明白。

这样一来,孟军胸中的闷气顿时消弥殆尽,缓了脸色道:

“玉表弟不说,我也不强求,但在父亲欲休了母亲这件事情上,还请玉表弟多多费心!”

即便孟军不说,玉拾也不会任之不管:

“孟表哥放心,姨父那边我自会去说,总不会真让姨父休了姨母。”

没能探听清楚姚美伶刻意隐瞒他的事情,孟军也心知玉拾来南黎府是有公差要办,当下也不多留。

只是在玉拾要告辞之际,孟环亲手提着个食盒到了小园,柔声与玉拾道:

“玉表哥,这是我亲手加紧做的酥莲糕,我也知道表哥公务繁忙,必是无法久留,这才让人赶紧装了食盒拿过来,还请表哥莫要嫌弃!”

说到末了,孟环已是满脸通红,羞得不敢看人,只盯着自已缎面鞋尖上缝缀的石榴红宝石。

玉拾自没有拒绝的道理,孟环的心思,她也看明白了。

不仅她看明白了,在旁的孟军与连城心里也都亮堂着。

孟军是怎么想的,玉拾在他脸上没瞧出来,但连城那厮是怎么想的,光看他憋得难受拼命忍着不笑的脸,她便清楚连城是怎么想的了!

出了孟府之后,玉拾翻身上马,毫不理会身后提着食盒的连城。

连城紧跟在玉拾身后,见玉拾已上马欲走,他赶紧问道:

“大人!这食盒……”

玉拾没好气地说:“提着!”

送走了玉拾之后,孟军与孟环回了后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