丑媳妇终归得见公婆。

再丑呢,也不能避公婆不见。

王朋本无病,是硬装出来的病,还是被接连三任知县补残忍割喉杀害而吓出来的病。

不可能是白白净净,更不可能是健步如飞,所幸为了真像,王朋是真的自装病,便一直躺在床榻上,未轻易踏出侧屋半步。

所以脸色虽是无病色,但也因着横躺了两个月,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。

何况王朋心中有牵挂,人安静地躺着,心却是日日夜夜地思虑。

久而久之,也真成了心病。

为此,两个月的期间,王朋还真病过两回,都是郁结于心的心病而引发的肺咳之症。

装着装着咳上了,咳着咳着便真吃药了,一吃药虽是病色不重,但也确实苍白削瘦了些。

一进厅堂,王朋便拂开了王连池的搀扶,毫不含糊地便向上首的罗恭、玉拾跪了下去,先是告罪,再是请罪,最终任由两位上差处罚。

本来呢,因着前头张更力对王朋的说法,玉拾总觉得王朋该是一副胆小怕事的小人模样。

但今见得王朋,方知王连池不到及冠便能长得那般高大魁梧也不是没有道理,毕竟老子人高马大,儿子再不济也矮小不到哪儿去。

何况王连池那张脸也真是与王朋一模一样,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印出来的,尤其是那一双不大却极为出神的眼睛。

像是会说话般,王连池给人的感觉是少年老成、沉稳有加,王朋给人的感觉则是糟心事太多、力不从心。

都说眼睛最不会骗人,玉拾想着这王朋还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。

又一次让罗恭那家伙给蒙对了。

再一瞥跪在两人面前,腰板挺得直直的王朋,罗恭没说话,玉拾只好先开了口:

“王县丞这是做什么?既是真病了,好好养着便是,哪里来的告罪与请罪呢?”

话中有话,话中藏刀。

把正话当成反话来讲,听的人就得把反话扳正了来听。

玉拾最是擅长这一种。

罗恭拿着架子,毕竟堂堂正三品的官员,还是自楚京下来的上差,王朋说避而不见就避而不见,他若是不说什么就放过王朋,实在是没有这个道理,也太丢份。

于是除了他,便只剩下玉拾。

玉拾这个千户官儿也不小,但官么,就跟人比人一样,官比官也得分个高低与主次。

在罗恭跟前,玉拾永远是低的那头与次的那个。

她不开口,还能有谁来打破这个僵局?

被玉拾软软绵绵地拿话敲打,王朋果然在心中将反话扳正了再听,一听一入心,他的冷汗便下来了。

在王夫人面前,王朋再装作镇定,那也是为了让妻子安心,不想妻子因他官场上的麻烦事而忧心,继而加重了长年的病症。

可在王连池面前,王朋素来不遮不掩,也束紧了不准王连池透露半句给王夫人听到,所以那会王连池那般不管不顾地把事情的严重性说出来时,他方会那般狠狠地瞪了眼让他疼入心坎里去的唯一独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