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梅悠悠醒的时候,已是华灯初上。朦胧间,只觉得眼前人影晃动,她随口而出:“是春竹回来了么?”

“姑娘,春竹姐姐还没有回来。”说着,便上前扶起她。

白梅听得明白,是夏竹。这个丫头平时话语不多,当时她被梦竹背主的事情搅得心力交瘁,曾经一度打算除丝竹外,其他三竹全部遣散。后来试探了这丫头,虽然沉默寡言,倒也真诚可嘉,便留了下来。她和冬竹都非家生子,当年五六岁便被卖进府里,老太君看着二人老实,教了礼数,便给了白梅做了大丫头。与夏竹不同的是,冬竹性子比较活泼些,留心观察之后发现也无不对之处,也就都留了下来,但是因为前世遭受背叛,所以这两个丫头并不得重用,虽然保留着大丫头的位子,也是看在老太君的面上。

春竹还没有回来,倒也在白梅的意料之中。春竹去了成王府,定然是有许多事情要办,这个丫头初时因为身份的原因,倒是憨厚可爱,但谁能知道,在那张憨厚的面孔之下,竟然会是一颗冷血的影卫之心?春竹是成王的人,这在她知道真相之后,倒反而放下了戒心。若真有二心,便不会在危险之余舍身而出,更不会让她知道她的身份。如果想要隐瞒身份,作为优秀的内卫,这是完全做得到的,何况她相信成王,自然也就信任春竹。这种心灵的转变,从什么时候开始的,她自己也未可知。

夏竹是个聪明的丫头,虽然她平时不擅言辞,但是她知道,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了丝竹和春竹在姑娘心中的地位,唯有默默做事,少说话多做事,才是她最明智的选择。这不,在丝竹姐姐和春竹都不在的情况下,她自然也便有了立足之处。她的姑娘可不是那些没有头脑的人,姑娘心思深沉,自己只有老老实实才能真正守得云开见月明。

“替我梳妆。”白梅倒也没有想太多,便让夏竹替自己更了衣。

夏竹脸上闪过一丝喜悦,姑娘从水里被人救起之后,这是第一次自己能近得姑娘的身,也是第一次能亲手帮姑娘梳妆,为此她很用心。

看着夏竹那张极力掩饰自己感动的脸,白梅却在心里不免一阵轻笑。有时候自问自己,是不是太过小心翼翼了?夏竹和秋竹是老太君赏赐过来的,自己如此对待是不是过了?但是想到梦竹当初不也是老太君从几个小丫头中选出来的丫头?可是却一样做了背主的事?想到这里,白梅心中那处轻易不流露的软处又重新硬了起来,她随口问道:“夏竹你是几岁进得府?”

看似不经意,却是处处露着激流,夏竹知道姑娘从来没有对自己信任过,倒也习惯了,但依然小心翼翼道:“奴婢是五岁进的府。”

五岁进府的,她的脑海里还有当年夏竹进府的样子,小小的怯怯的,缩在角落里,不停地抹眼泪。再想到前世,其实前世的夏竹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,当年梦竹背叛了她,夏竹和秋竹却是默默陪着她去朝府,也是默默回了白府,因为如此,白梅才没有将这二人怎样。找一个陌生的,不如一个熟悉的,至少如果真有什么,还能提防一二。

“对于梦竹的背主,你怎么看?”白梅突然问道。

“姑娘。”夏竹吃惊不小,身子一滑,已跪在了地上,“姑娘,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,也不敢背叛姑娘。”

“行了,起来吧。”白梅被她那紧张的表情搞得没了兴趣,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,便不再作声。

夏竹小心翼翼地为姑娘梳妆着,如今的姑娘深沉地有些可怕,再不是以前那个整天了无心机的少女,有时候那双眼睛盯着你,都能将你的心事探得清清楚楚。

说实话,她有些羡慕春竹。这个丫头才来白府没几年,在姑娘身边也才短短半年,却能深得姑娘的信任,自己在这府里头已有十来年,却依然半点不如意,有时候想起甚至有些嫉妒。但那又如何?春竹能得姑娘信任,自有她的办法,自己只管老实做事便可,只要对姑娘忠心不二,不怕没机会表现。想到这里,夏竹心里便有了主意,也放心了不少。

她默默地想着,却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完全落入了铜镜中,自然也逃不过白梅的双眼。她只是淡淡一笔,便不再把注意力放在那夏竹身上,心里倒有些担心起春竹起来。

那天她进宫后来安全脱险,虽然中间也没有多少人看到她们做了手脚,但是皇宫中的事情谁也说不定,所以她不放心春竹,怕她吃亏了。

正想着事情,却见秋竹走了进来,见到夏竹在给姑娘梳妆,倒也不奇怪,只是福了身子道:“姑娘,二姑娘来了。”

薇姐儿?白梅愣了愣,她和薇姐儿几乎不来往,前世薇姐儿是成王妃,根本看不起她这个朝家妇,今世她是晋容公主的伴读,自己虽是成王妃,但却只是定了名份,从她重生之后,她几乎与薇姐儿不说话,如今怎么来了?

“嗯,让她过来吧,我马上便好。”此时白梅的妆容已好,淡淡的妆容似乎看不出妆扮得味道,却显得更加地自然。夏竹给她梳了个悬马髻,配着淡绿的对襟襦裙,显得楚楚动人。